第八章 寂静公交站

　　这个世界有许多问题，其实是无解的。

　　列如，为什么说天上有40亿颗星星总有人会相信，但是告诉他们油漆没干，总有人要用手摸摸看？

　　又例如，电影院座椅扶手的归属究竟如何划分？

　　再例如，自己，究竟在哪儿？

　　时悦颖从漫长的昏迷中清醒过来。她，睁开眼睛。可是周围的一切，依旧是黑暗的。她想要伸手揉揉脑袋，这才惊讶地发现，自己连手脚带脚都被困住了。她躺在一块冰凉的物体上，身体下方还传递着可疑的震动。

　　奇怪了，这是怎么回事？她察觉到自己应该是在一辆不断行驶的车上。可何时上的车，什么时候被绑着，她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时悦颖用力挣扎了一番，手脚上的绳子捆的很紧，根本就挣脱不了。就在这时，她的声旁传来了一个弱弱的、萌萌的声音：“小姨，别浪费力气了！”

　　“妞妞？是妞妞吗？”时悦颖一喜，大声问道。

　　妞妞连忙凑过来，紧张地说：“嘘，小姨，小声点。”

　　“这里是哪儿？”时悦颖皱了皱眉，听话地压低了声音，“妞妞，你不是失踪了吗？难道也是被绑架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妞妞被一个怪女人绑架了，然后塞进了一辆破破旧旧的公交车的行李厢里。”妞妞缩了缩脚，用脚趾奖手机的屏幕按开。一道微弱的光立刻便散发出来，将这个不算大的空间填满。这里果然是一辆公交车下半部分的行李厢，由于是老式结构，所以行李厢被分成了好几个部分。时悦颖所在的行李厢大约只有两米长，八十厘米高，哪怕是做起来都很艰难。

　　密团的空间中散发着一股恶心的腥臭味，地板铁板上甚至还残留着殷虹的血迹。妞妞就躺在不远处，用力拨弄着捆住她手的绳索。这只小萝莉已经挣脱了一大半，跟看再费一番工夫就能够将手给抽出来了。

　　“小姨，你再忍忍。等我搞定这条绳子，再帮你解。”妞妞借着微弱的光，一边顺着绳索的纹理结构扭动，一边安慰起自己的小姨，“放心，现在小奇奇哥哥一定发现我们失踪了。以他那么聪明的头脑，肯定能救我们出去。”

　　时悦颖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遇到的事情太古怪了，明明是在高速公路上正常行驶，可是突然被迷雾袭击了。她下车后，更是遇到了一个古怪的可怕女人。

　　那个诡异的女人，哪怕是现在回忆，都令她有一股冻彻心扉的恐惧感。时悦颖很矛盾。一方面她希望小奇奇来找她。另一方面，又不愿意小奇奇涉入太深遇到危险。

　　落入爱情的女性，总算矛盾的结合体。

　　毕竟高速路上发生的一幕，怎么想，都超越了常识，似乎背后有一股超自然的力量在操纵着。（详情请参见《夜不语诡秘档案701以及702》）

　　既然现在自己和妞妞都被绑架了，那么这股操纵着超自然力量的东西，难道是人类？

　　“小姨，我们要快一些。”妞妞好不容易才解开手上的绳子，之后三下五除二开始解腿上的。她似乎很焦急：“如果不快一点的话，这辆恐怖的公交车，真不知会将我们带到哪里去！”

　　时悦颖的脑子有点乱：“妞妞，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妞妞粉粉的小脸蛋微微一变，立刻就掩饰了过去：“呵呵，没什么。”虽然比普通小孩，甚至大部分成年人都要聪明得多。但是她的社会阅历毕竟太浅，时悦颖很快就发现了这只小萝莉有点异常。

　　替她解绳子的妞妞手猛地一抖，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在公交车上替一个被小偷盯上的阿姨解围，可是却被那个阿姨给绑架了。小姨，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替她解围吗？”

　　时悦颖也是纳闷，对啊，妞妞这萝莉什么都好，就是对外人高冷，戒备心也很强，好人好事怎么想都不合适她。

　　“因为那个阿姨，长得很像茜茜姐。”妞妞抹着眼泪，“是中年版的茜茜姐，所以我一心软，就帮了她。果然和小奇奇哥哥说的一样，做好事遭雷打。呜呜，实在是太可怕了。那位阿姨，仿佛厉鬼一般，将我拽下车后就变了脸。我好怕！”

　　时悦颖如同被雷击中：“长相和茜茜一样的女人？你确定他长得很像茜茜？”

　　妞妞皱了皱眉：“小姨，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解脱了绳索的束缚的时悦颖揉了揉太阳穴：“总觉得，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是老是抓不住。”

　　女孩很苦恼，一直以来，围绕着自己、围绕着妞妞和姐姐，仿佛真的有一股诅咒的力量在缠绕着。而随着小奇奇的出现，那股诅咒的超自然能量，正在愈演愈烈。至于茜茜，甚至小凉，现在想来，她们俩似乎也有可疑的地方。

　　妞妞仿佛从她的脸上看出了什么来：“小姨，你是在怀疑茜茜姐和小凉姐姐吗？”

　　时悦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你一定是在怀疑她俩。”鬼精的妞妞压低了声音，贼兮兮地道，“其实，我老早就怀疑她俩了。她们对我特别好，好到已经超出了普通人对可爱小女孩的范畴了。”

　　时悦颖苦笑起来：“好啦，可爱小女孩，咱们俩还是想想该怎么逃走把。”

　　他不太想讨论这件事。

　　妞妞却不依不饶地加一句：“其实前几天，小奇奇哥哥也偷偷问过我茜茜姐和小凉姐的事。或许哥哥也在怀疑她俩……”

　　“够了妞妞，茜茜姐她们没有问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人。”时悦颖不想再说下去。

　　妞妞很执着：“小姨，你果然有事瞒着我。”

　　说到这里，小萝莉突然大声又问了一句：“小姨，时悦心，是谁？”

　　“时悦，时悦心？”时悦颖猛然间结巴起来，脸色大变，“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妞妞提到这个名字时，也是通体发冷。她想到了疯狂地叫自己名字的，纸娃娃一般的小女孩：“我不叫时悦心对吧。妞妞是有名字的！”

　　“对，妞妞有名字。”时悦颖用力地踹了踹行李厢的铁皮，空荡荡的碰撞声顿时回荡在整个行李厢中，震得耳膜无比难受，“这辆车，究竟是什么车啊？”

　　她又一次岔开话题。

　　“妞妞被扔进去时，偷偷瞥到过一眼。似乎是一辆老旧的公交车，写着18路什么的。车身是破烂的红色喔。”妞妞聪明地没有在继续问下去。

　　“18路公交？源西镇哪来的18路公交？我从小在这里长大都没搭乘过咧？”时悦颖疑惑道，“不管了，先从行李厢里逃出去再说。”

　　说着，她又使劲儿地踹行李厢的门。

　　“别费力气了，小姨虽然这辆车是很老，但是行李厢哪里踢得开。”妞妞撇撇嘴。

　　就在这时，时悦颖的重踢之下，行李厢的车门突然就敞开了。外界的空气冰冷中带着潮湿，一股股的凉风随着门的敞开而溜了进来。车外的黑暗带着无边的诡异。这辆绑架了她俩的车，甚至没有开灯。

　　车仿佛一辆黑暗中爬行的虫子，臃肿不堪，在泥土中默默钻孔。诡异得很。

　　黑色涌荡在眸子中，除了暮色就什么也看不到了。时悦颖甚至看不到外界究竟是什么情况。她愣了愣，好半天才呆呆地道：“这辆车的司机还真是神人啊，车灯都不开，他究竟是怎么在晚上驾驶这么久都没出车祸的？”

　　说着，女孩打开手机的电筒功能，一束光立刻就穿刺到了车外。随着冰冷的狂风，led灯的光线只刺破了几米的黑暗后，便被吞噬殆尽。时悦颖和妞妞仍旧看不到任何物体，甚至不清楚公路两旁是不是有参照物。

　　一如车外便是虚空，没有任何物质。车仿佛只是在虚空中行驶，无依无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究竟在哪儿？”人的恐惧感是无限的，特别是在眼睛无法视物，也没办法弄清楚周围环境的状况下。时悦颖疯了般想要拨打电话，但是手机连一个信号也收不到。

　　而GPS，也搜不到哪怕一颗卫星。她俩与外界的联系，彻底断了。

　　“小姨，我怕！”妞妞毕竟是六岁小孩，她面对诡异的一切，不由得用力靠在时悦颖的肩膀上。

　　时悦颖半坐在行李厢中，又冷又饿又怕，但是却只能自强坚强：“先检查一下车厢，看里边有没有遗漏的东西。这样咱们才好判断自己究竟在什么位置。既然这是一辆公交车，肯定有它的行驶的路线才对！”

　　“也对。”妞妞偏了偏自己的小脑袋，若有所思。

　　她俩找了一阵子，只找到了几张废报纸。

　　“怪了，报纸是1993年的。都过了二十多年了，居然还是那么崭新？”妞妞将报纸展开。这几张揉成一团的报纸虽然有些破烂，但是纸质却并不算旧，怎么看都不觉得是二十多年前的。

　　妞妞翘了翘眉：“小姨，把手机给我用用。”

　　说着她再时悦颖的诧异中，拿过手机，再次打开电筒功能将灯光射向外界。光芒刺出几米远后，仍旧被黑暗吞噬一空，什么也没剩下。

　　这一次妞妞看得很仔细，她一眨不眨地观察着，之后才难以置信地咽下一口唾沫：“真是太怪了。看起来光线像是被吞掉了。其实根本就不是这样。”

　　“什么意思？”时悦颖瞪大了眼，他虽然知道自己的小侄女聪明。可这小萝莉有时候说的话，她经常搞不明白。

　　“小姨你看，根据物理定理，光线也是一种能量，不断向外扩散的能量。”妞妞在报纸上用指甲花了一条线，“能量确实能被吸收。但是手电的光射出去后，似乎并没有被吸收掉。因为光杯吸收时，会出现扰流现象。如果仔细观察，扰流现象是能用肉眼看到的。但是妞妞看了那么半天，却没有观察到手电光的扰流。这就意味着，光，射到了远处。并且一直在向外传播。”

　　作为偏科的文科生，时悦颖凌乱了：“妞妞，说人话。干吗非要学你奇奇哥哥的口吻，弄得我想揍你一顿。”

　　“小姨。是你自己太笨了。”妞妞嘟着嘴，“我的意思很简单。手电光没被吸收，之所以我们觉得它射出几米远就消失不见，是因为研究出现了错觉。这意味着，车外真的是虚空，无遮无挡，什么也没有。但是我们也没有在太空里，因为车外有风，所以肯定是有空气的。”

　　“这怎么可能！”时悦颖瞪大了眼睛，“我记得源西镇附近，没有如此空旷的地方才对。”

　　“小姨，你还是没有听懂。这种空旷的地方，不止源西镇，恐怕整个地球上也没有。”妞妞小脸蛋很是憋屈，她觉得跟自己的笨蛋小姨解释物理，实在是一件费劲的事。

　　“我们，不在地球上了？”时悦颖又吃了一惊。

　　妞妞哪怕再聪明，也觉得现在的遭遇很难解释，吃力的摇了摇脑袋，最后却只吐出了六个字：“妞妞也不知道！”

　　她俩顿时沉默下来，眼前无法解释的一幕，实在令人沮丧甚至恐惧。如果她们真的出于一个光线无遮无拦到让眼睛都产生了错觉的极空旷地带的话，那么搭载着她们的这辆18路老旧公交车又是怎么回事？

　　它有能力割破空间？在虚空中行驶？

　　谁在驾驶着这辆车？是谁将她俩绑架到这辆车上来的？

　　既然是公交车，那么，这辆车的终点，又是哪里？

　　一切的一切，都是谜。时悦颖在行李厢中的动静不算小，可是公交车完全没有停下来查看的意思，只是一股脑地在这恍若虚空的地方行驶着，不断向前。

　　不知不觉，车外灌入的空气，越发的冰凉起来。

　　“好冷啊。”时悦颖裹了裹单薄的外套。空气里饱含着阴森森的邪气，她感觉不是太好。

　　六岁的妞妞神情严肃，小小的她也是感觉随着车的前行，周围越来越不对劲儿了。咬了咬嘴唇，她开口道：“小姨，做个决定吧。”

　　“什么决定？”时悦颖诧异地问。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这辆车上没有水和食物，也不清楚究竟什么时候会停车，我们早晚会饿死的。要不，跳车试试。”妞妞说，“横竖是死，说不定跳下去后，我们就能回到正常的源西镇了。”

　　“跳车？”时悦颖望了外边一眼。黑暗仍旧席卷虫吃着一切，由于没有参照物，现在的车速根本无法估计。肚子里的饥饿感不时冒上来，唯有饥饿，才能令她感受到一丝还活着的真实。

　　四周寂静无声。就连车辆行驶的声音也没有。这让时悦颖脑袋混乱得几乎快要疯掉了。如果不是身旁还有妞妞的话，她早就会选择跳车试试了。可是妞妞才六岁，身为长辈，有责任和义务保护她，让她活下去！

　　仔细思忖后，终究时悦颖还是摇了摇脑袋：“不行。这辆车虽然古怪，而且很不正常。但现在我们至少还活着，没有危险。这证明绑架我们的人，并不想我们死。”

　　“小姨，你太食古不化了。妞妞觉得只有跳下去，才有一线生机。”妞妞对小姨的选择很不理解。这只人小鬼大的小萝莉也没再多啰嗦，她眼珠子一转，决定自己先跳车试试。

　　现在的状况超越了常识，只有通过非常识的行为，才能躲过一劫。绑架她俩的人肯定猜不到妞妞能挣脱绳索，甚至还选择跳车求生。

　　作为妞妞的小姨，哪里看不出来自己侄女的想法。正当妞妞偷偷靠近敞开的行李厢时，时悦颖一把拽住了她。

　　“你想干吗？”女孩瞪了小萝莉一眼。就在拉到妞妞手的一瞬间，时悦颖突然整个人都呆住了。

　　“别拉着我，小姨，你……咦，那是什么？”想要挣扎着跳车的妞妞看到自己小姨惊讶的表情，也转头朝车外望去。立刻，她如同受到雷击般，也呆在原地。

　　只见斜前方，漆黑一片的外界，突然出现了一块微弱的亮斑。

　　人类本能地畏惧未知与黑暗。在这片无穷无尽的黑暗中，哪怕那块亮斑极小，也顿时令妞妞打消了继续跳车的冲动。

　　时悦颖也兴奋起来：“那块亮斑似乎离得不远。而且公交车也在朝那个方向行驶，难道那儿就是终点站？”

　　“有可能。既然这个空间一直都没有任何光线，那么肯定不会莫名其妙地出现一块光斑。那地方肯定有它存在的理由。”妞妞急忙满行李厢地找起来。

　　时悦颖莫名其妙道：“你在找什么？”

　　“当然是武器咯，既然我们被绑架是人为的。那么当车停下时，绑架者肯定会出现。到时候我们攻击个出其不意。”六岁小萝莉估计隐藏着暴力属性，空荡荡的行李厢中自然什么武器也找不到。于是小萝莉掂了掂用来照明的手机：“小姨，你的手机结不结实啊？”

　　“不知道。”时悦颖愣愣地看着小萝莉：“你不会是准备用手机当板砖砸人吧？”

　　妞妞用小短手比划了几下，摇头叹息道：“不行，这款手机现任CEO都出柜了，估计一敲就会弯。”

　　“我懒得理你！”时悦颖伸手敲了小萝莉的脑袋一下。心里却甜甜的。小萝莉人小鬼大，一直担心自己害怕，这才没事找事地活跃气氛。

　　两人互相吐槽着，实际上一大一小的胆子都提到了嗓子眼。车在黑暗中不停朝亮斑前进，越来越近。在他们的视线中，本来微弱的犹如随时就会灭掉的火柴般的亮斑，随着距离的缩短，越发的明亮起来。

　　有了亮光这一参照物，公交车的车速在心中也有了底。

　　这辆车，似乎正在减速。

　　又过了大约五分钟。亮光已经明亮到刺满了双眼，视线里除了那个亮点外，就什么也看不到了。黑暗的消散，本来只有一个亮点在变成了许多个。时悦颖这才发现，这所谓的亮点，其实是路灯。

　　18路公交车行驶到了正常的公路上。随着刹车的尖叫，诡异的公交缓缓停了下来，最终停在了一个建筑前。

　　“车停了？”小萝莉妞妞缩头缩脑地向外看了一眼。路灯很昏暗，将整条路渲染得有如鬼蜮。她完全辨别不出这是哪里。

　　时悦颖等了一会儿，见车没有开走的迹象，这才对妞妞说：“下去看看吧。”

　　车静悄悄地停歇着，车外似乎也没有绑架者的身影，更没有人来拽住她们的头发，将她们扯下车去。一切，都太怪了！

　　恐怕唯有下车，搞清楚这是什么鬼地方，或者找到和外界的联络的办法，才有可能逃得掉。

　　“嗯。”小萝莉用力地捏着手里的手机，非常警觉，只要有风吹草动就准备随时用手机敲下去。

　　两个人哆哆嗦嗦地从行李厢钻出来，两脚站在了结实的水泥地面上。

　　时悦颖转动脑袋观察了四周几眼，惊讶道：“这事，貌似是个废弃的公交车站。”

　　“时家岭车站。”妞妞读出车站前破败不堪的车站名，时悦颖地打了个冷颤。

　　“时家岭车站？这，怎么可能！”女孩一眨不眨地看向车展的方向，惊呆了。